第二章：入职.小跟班

许鹿笙正式入职的那天，城市的秋意已经渐渐弥漫，她开心地逛了几条街，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。安跃给的工资并不高，相比较许鹿笙那些在大城市的同学们，每个月3500-4000的工资实在是捉襟见肘，好在一日三餐都可以在单位食堂解决，还有一点微薄的公积金存着。创业初期的企业总是给不到太多，不过许鹿笙对安跃有信心，这是一家高精尖技术的企业，那个时候的许鹿笙虽不懂的得十四五规划和工业4.0这些概念，但是起初求职的时候，她很看好这家单位，能够进入一家高新科技创新企业，对从小一遍遍数着神舟系列上天、看着中国科技日益强大、憧憬马兰岁月和向往两弹一星精神的知识情怀少女来说，能够来安跃，还是自己的家乡，她觉得很幸福。何况，安跃有沈嘉鸣在，这个人在哪里，只一眼，就能给人很强烈的安全感，沈嘉鸣给许鹿笙介绍安跃的时候，眼中坚定的光芒，让她失神。没有任何理由，许鹿笙天真地相信，安跃总有一天，会慢慢发展起来，甚至向沈嘉鸣说的那样，上市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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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资太低了，一切都得省着开销。许鹿笙本来就出身农村，刚从学校毕业，过日子自然是精打细算，她不敢像别人一样毕业后去商场买衣服，年轻的少女谁不喜欢打扮呢？可是工资不高，只能看好了再去淘宝搜同款，头发肯定是没钱去做的，素面朝天，好在年轻有活力。

小阿姨给许鹿笙留了一个房间。沁伊小表妹今年上初一了，鹿笙跟沁伊相差九岁，但这还是鹿笙二十二岁以来第一次跟沁伊相处。沁伊这个城里的小姑娘，从小不缺吃穿用度，过去小阿姨和小姨父经济条件好的时候，沁伊就是名副其实的小公主。后来，发生了一些事，小阿姨不再继续工作了，她现在就是，一边考二级建造师，一边照顾沁伊的起居，而小姨父，也放下过去当老板的架子，去老同学的建筑公司上班，辗转各地做项目经理，因此多了一个房间，正好方便许鹿笙住。

刘勤是鹿笙的直接领导，也是行政部门的主管。风风火火的女强人，许鹿笙第一次见到刘勤的感觉，仿佛大观园的王熙凤，总是人未到声先来，雷厉风行。行政部门每日要跟其他部门打交道，各种各样的要求，许鹿笙空着双手被安排在刘琴边上的作为，听到她现在在跟质量部门的於部长吵架，说是吵架，是基于工作基础上的争执，结果自然是於部长落了下风。刘勤放下手头的事情，注意到了许鹿笙，绽开一个笑容，可是她是领导，许鹿笙心里总归是害怕的，而且，刘勤的女强人作风在许鹿笙来的时候魄颇被单位同事议论，许鹿笙本来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，别人议论什么，她自然也就相信什么。

新部门给鹿笙制定了培养计划，那个时候，安跃每进入一个员工，都会有详细的计划，鹿笙就是跟在刘勤后面学习的。看刘部长熟练操作EXCEL和PPT的样子，许鹿笙心里充满了敬佩，她甚至后悔起来，大学四年的光阴都浪费在看小说和刷电视剧上，没能认真学习下计算机操作技能。此刻的许鹿笙，就是职场小白，一切，还得从零学起。

上班的第一天，刘部长就交给许鹿笙任务。因为下个月，是上海展会，那时候，沈嘉鸣负责的收购项目，会有两个老外过来，届时收购仪式在展馆会场同步举办。许鹿笙要做的第一件事情，就是给老外指定Schedule。这是沈嘉鸣交代的工作，目前行政部门不会给许鹿笙安排其他工作，她要做的事情，就是集中精力，协助沈嘉鸣做好并购的打杂业务。

许鹿笙花了很长时间，用着不熟练的Excel，在刘部长的帮助下，终于勉强提交了一份像样的表格，心惊胆战地交给沈嘉鸣过目。他似乎不在办公室，作为安跃的总工程师，沈嘉鸣除了要管理技术、申报国家项目、主持并购、参与上市外，还要与各个部门打交道，所有大小事项，几乎可以说都有参与。

完成所有工作的时候，已经是八点多了，工厂附近的公交车似乎停运了，刘部长本来应该顺路的，但是这些天都是她带许鹿笙回去，鹿笙总觉得麻烦别人不好，今天她还有会议，于是鹿笙自己打了车到最近的换乘点，她瞅了一眼手里的打车票17元，一天的工资算下来大概是百把来元，可许鹿笙总觉得自己来安跃是学习的，加班就是工作能力不足的体现，既然工作能力不足，那就要自己交学费，而第一年的加班打车费，就是许鹿笙走上社会的学费，这些，她是不敢报销的，节约的唯一办法，就是尽量八点之前做好事情，赶上公交，坐40分钟，再走10分钟的路回去。庆幸的是，小阿姨总会给鹿笙留点吃的，小阿姨从来不做饭，鹿笙跟沁伊的晚餐，都源自大食堂和卤菜店，偶尔小阿姨会下碗面条。

上海展会之前，许鹿笙的工作节奏开始越来越步入正轨，她一边拼命记住各种计算机操作技巧，一边努力向人事小姐姐、信息部小哥哥请教，行政事务繁杂，很多人事她不熟悉，只能多问，碰到友善的同事就很庆幸了，也有很多同事忙不过来，冲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。那半个月，许鹿笙把公司主要部门、厂房、食堂、库房上上下下跑个遍。对，是跑，安跃还在老厂房的日子里，办公的空间太小，行政部的刘部长，还有人事部的温部长，每天都会情绪激动地冲着各个部门大吼大叫，气急败坏后，继续做表格。听说温部长每个月到发工资的日子，都会极度失控，那个时候，最好别靠近她。这里，部长的年龄基本都在80-85后左右，干活的小伙伴也都是86后，所以，安跃，是一群年轻人奋斗的地盘。

沈嘉鸣刚过而立之年，却是大伙崇拜的偶像，他为人温和、气质翩翩，情商又高，来自苏南的发达城市，夫人名校毕业，二人门当户对，儿子刚刚两岁。作为中产阶级，沈嘉鸣无论从出身还是个人能力上，都已经打败了安跃大多数的同事，所以理所应当地成为所有人的领导和认可的对象。他工作起来很认真，能够同时应付四面八方的消息，但同时很忙碌，许鹿笙找沈嘉鸣签字，都是要跑好几趟才看到人，经常在过道堵上沈嘉鸣，一路小跑冲刺过去，差点没刹住撞到他，然后才把各种文件的字给签了。

那个时候，许鹿笙对沈嘉鸣，是满怀崇拜和充满敬意的。沈嘉鸣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明存在，为安跃注入了强定心剂。同事们都说，沈嘉鸣当年曾经是高考状元，去了C大以后，在学霸充斥的校园里年年第一，二十八岁直博，原本计划去麻省理工继续攻读博士后，他的老师都是院士级别行业牛人，这些人都是寒窗苦读拿真知识为国家科技贡献力量的，真材实料。沈嘉鸣之所以选择背井离乡，来到这个三线小城市创业，加入安跃，抵上家里的别墅，拿着远远低于他学历的工资待遇，虽被政府重视，各种人才头衔花落其身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，是有着梦想的。

许鹿笙一生噩梦的开端，源自于被安排了去给沈嘉鸣打扫办公室。

都说天才的生活都是凌乱的，世上没有完美之人。沈嘉鸣也是如此，他每天忙于工作，或是出差参加各种会议，协调各个部门，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，公司给他租的房子不过就是个借宿的地方，他所有的精力，都用在了自己的梦想和事业上。许鹿笙总记得沈嘉鸣经典的动作，每当他思考的时候，都会屏气凝神，抬起手臂挠头，那一头本来就不多的头发，油亮油亮…..沈嘉鸣手指修长，可指甲会留到很长的时候都没空修剪，他最喜欢呵呵地笑，掩盖掉所有地情绪。

办公室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文件，许鹿笙这个工作也是有好处的，她能从沈嘉鸣的桌上，看到很多行业里最新的消息和公司重要的文件，沈嘉鸣有订阅纸质版杂志书籍的习惯，许鹿笙则有过目不忘的本事，她只需要扫一眼，便能将很多材料记个大概，按照自己的理解迅速消化。所以在安跃老厂的时候，许鹿笙每天都要早起，第一个来到公司，拿着钥匙打开沈嘉鸣的办公室，打好水、洗好抹布，端个扫帚，先把地扫一遍、拖一遍，然后把柜子都擦好，桌面整理收拾干净，赶在沈嘉鸣上班前把门锁好。也有动作慢了的时候，沈嘉鸣来了，许鹿笙还在扫地，他不习惯，告诉许鹿笙可以隔几天扫一次。于是许鹿笙可开心了，她不必再老老实实地每天干着端茶倒水地活了，有时候童心焕发，许鹿笙会给沈嘉鸣的桌上摆两盆绿植点缀下，因为大的绿植进了沈嘉鸣的办公室都是会被疏于照顾死掉的。

就这样的日子，许鹿笙过了差不多小半年，直到后面正式接受其他工作，变得越来越忙。可是那段岁月，却是最简单纯粹的，人间过客总匆匆，幸而初见无所杂。